阿狸鱼鱼

如果一本书使你厌烦,那你就丢开它,它不是为你写的。——博尔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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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佣西幻童话paro】不典型的龙与勇者二三事(中)

*西幻设定怪味童话,黑龙杰克x勇者奈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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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章指路→【不典型的龙与勇者二三事(上)】

 

【不典型的龙与勇者二三事(中)】

03.

  奈布的肚子发出嘹亮的声响。

  杰克本来正慢悠悠地在财宝温床上打着哈欠,闻声再度看向奈布。他自上而下将长时间旅途奔走而衣衫破烂的勇者扫视了个遍,勇者不愧于勇的名号,毫无心理负担地和他对视。 

  龙分毫毕现颜色鲜明的眼睛固然好看,可除了好看的色彩什么都没有。勇者冷不丁冒出这么个想法。

  他们相互凝望,黑龙竖立瞳孔周围的赤金虹膜不规律地波状荡漾,像是往湖面扔了块石子掀起泛纹涟漪,不过这涟漪很快安定下来。 

  与此相对应的黑龙把疲倦化作一声轻绵的叹息呵出,恹恹地扬起翅膀化作一道流光从奈布身边掠过,卷起无处可去的狂乱气流。 

  没过多久他拎回来了一个大包裹,稳稳地松爪往床上一扔,瞥了黑乎乎床边的奈布一眼,径直窝回了他的昂贵且发亮的龙窝上。 

  一开始试图跟上后来看见杰克凌乱的飞行轨迹,自觉要有自知之明而放弃了的奈布依旧坐在那里,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杰克,继而转过头和包裹面面相觑。 

  “给你的。”杰克的声音从另一个洞里传来,闷闷的带有回响——他难能可贵地于困倦和清醒的边界线上保留了一丝清明理智,并没有放任奈布一个人在他自己都不经常来的粗糙的洞穴内自生自灭。

  奈布勉强就着月光和墙壁上悬挂的摇曳烛火把包裹拆开,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拳头大的玫红色果子,上面长出了很多错落长条,至端点处逐渐渐变成绿色,奈布摸了摸并不扎手——这说明可以直接咬。 

  他确实饿得慌了,直接捧起沉甸甸的果子大口咬下咀嚼吞咽,鲜甜的果肉在口中绽开,于味蕾上起舞,过于充足的汁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奈布咬了几口后饥饿感才减缓些,这时才好好打量起这枚没见过的果子,他看清了里面有密密麻麻类似芝麻般的物体,一瞬间怀疑是虫卵或是什么不好的物什,但回想起自己连会说话的树的树皮都啃过——还是它一边骂自己一边拿刀砍了吃,便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大快朵颐比树皮不知可口了多少的果子。 

  “呵。” 

  听见隔壁声音的奈布顿了顿,但这一声后洞内分外寂静,他怀疑自己可能是混淆了风的低语和某条龙弄出的古怪气音,但他不想自找没趣地探明不知意义的声音具体如何——很多事根本没有因果,刨根究底如他父亲的舅舅,即他公主祖母的弟弟,一直在想为什么皇位不属于他,苦想许久最终把已经恶臭的灵魂出卖给了一个抠抠搜搜的捏着鼻子的恶魔。 

  所以他装作没有听见,依旧咀嚼着——那一瞬间他看着、感受着满手的粘腻红色汁液,依稀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了那些吞食心脏的恶魔,自嘲地笑笑后三两下解决完剩余部分。奈布把伤春悲秋的想法同嘴角手上已经有些干涸的顽固污渍一起净去,然后随意取了包裹里干燥的布往床上一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意识沉入空无一物的深海。 

  同一时刻,墙上的人鱼烛一齐熄灭,与奈布一墙之隔的黑龙眼睛里燃起的金色火焰,也随着龙的阖眼归于沉寂。 

  第二天奈布醒来的时候天色正好,晴朗的天里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进洞来,他能清楚地在光下看清身上粉色的被子,他面无表情地掀开它,瞥见堆放在角落的包裹里是五花八门的粉色布料,对杰克“喜欢红色”的红具体是什么红有了清醒的认识。 

  他波澜不惊地走出洞口,眯眼眺望着碧蓝海天,顺便和绕着岛巡航的海鸥挥手打了个招呼。 

  “天哪终于他妈的来活人啦!是公主!”海鸥们也看见了他,飞过来很是兴奋地叫嚷,七嘴八舌地问,“你是公主吗?” 

  奈布微微一笑:“你猜。” 

  听见分明是男性的声音后它们同时泄了气,你看我我看你,脏话鸟率先安慰道:“是王子,妈的,也好。” 

  “对对对,也好,也好。”“好好好。”

  “不,我是勇者。”奈布适时出声打断了海鸥们的众口相声,他居然在海鸥们还没拳头大的脸上看见了颇为复杂的表情。 

  奈布接着说:“既然你们觉得还好,进来坐坐聊个天不是更好?” 

  “淦,这就不必了,给那位看见就不好了。”脏话海鸥唏嘘惆怅,“奶奶个腿,原以为是个公主,才敢这么放肆的,希望我们没有落下羽毛让他看见。” 

  “能说说为什么一定要是公主吗?” 

  “因为在大概百年……”脏话海鸥顿了顿,盯着奈布,“妈的公主与龙不是常见搭配么?” 

  奈布反问:“勇者与龙不也是吗?”

  “是哦。”“好有道理。”

   “你他娘说得对。”脏话海鸥气震山河,“但有个说法是‘公主是龙的勋章’,他一个都没有,我们他妈能不急吗?”

  “你又不是龙你急个锤子?”奈布学着它的语气,把海鸥们问懵了。它们叽叽呱呱地说着好有道理,似是悟了。

  问不出这些轻易就被带沟里的海鸥们什么有效信息,奈布三两句打发了它们,踩着石头去他来时在空中粗略划过一眼的泛着晶莹波光的溪边汲水喝。 

  这是一座孤岛,这个“孤”即是指它处于辽阔海洋无人知晓的角落、被浓稠的黑雾所包裹隔绝在世界之外,也指奈布一路以来看不到什么有生机的东西。他觉得这座岛仿佛处于死生的诡异平衡点上,涓涓细流、和煦微风和茂密绿植使它看上去生气盎然,但山间空荡连只肯纵情歌唱的鸟儿都没有,早上的海鸥也仅仅只是打了个照面,不知往何处去了。而且奈布连一株魔法植物都没有看见,所有一切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座岛死气沉沉的一面。 

  岛的主人似乎不怎么受奇怪氛围影响,他泰然自若地在不远处的洋面上舒展双翼,高技巧地在空中盘旋俯冲入海激起水花消失不见,奈布走到海滩边眨也不眨地看向平静的海面,双手聚成喇叭状,遥遥喊道:“喂,公主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担心水面下的杰克听不到。 

  良久没有回音,直到他察觉面前的海水颜色过于深时已经来不及了,巨大身影从海中冲出占据他整个视线,激起的海水四散开来宛如天降甘霖,奈布首当其冲被滋润了个浇透。 

  杰克居高临下地问:“你知道多少?” 

  “也就刚知道这两个字和一条谚语。”奈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公主是龙的勋章,不少家伙为你什么都没有而着急。” 

  “那群飞来飞去的聒噪蠢货?我有很多方法让它们闭嘴。其中一种就是,告诉他们那句话的含义——公主是龙毁灭了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的证明,在人类中赫赫有名的龙无一例外是恶名。”杰克将一条有金毛犬那么大的鱼甩到湿漉漉的奈布身前,鱼在地上奋力弹跳,水珠甩了他一脸,“晚餐,小家伙。”

  奈布手起刀落结束了鱼的痛苦,鱼腰腹弓起,瞪大了眼睛,他若有所思:“所以你没有公主?”

  “不,不,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好龙,我只是讨厌和娇弱的人类共处一室,养鸟就已经够麻烦的了。那些蠢货千年前死过一回,忘记了之前的事,否则它们是不会操心我是否有能力带回公主的。”

  “你很强。”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奈布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条能逆转死生的巨龙。

  “算是吧。小家伙,聊天时间结束。我得提醒你,鱼肉如果不新鲜处理就不好吃了。”杰克打了个旋儿笔直地冲入云霄,在岛和黑雾之间的晴空下飞翔,有海鸥像鲸旁的鮣鱼伴着他,而后四散离去,随着距离拉远连海鸥也看不到了。

  黑龙的身影在辽远天地间什么也不像,什么也不是。 

   

04.

  岛上的生活单调无聊,杰克深居简出,一副时刻准备进入冬眠的架势,偶尔几次远行带回来了很多人类使用的器具和更多的金银财宝,现在奈布也能对它们熟视无睹仿佛它们就是构成龙床的普通材料,只是黑色的宝石越来越多,它们的黑芒甚至盖过了金币和皇冠的金光。 

  杰克作为龙,每天的日程简单得一只手数得过来,除了进食睡觉就是花式喂养他,经常和他进行友好开始然后以对呛为结束的交流,顺带一提杰克还经常忘记吃饭,对此他的解释是“我这种实力的龙和饮露啜水的精灵差不多,进食只是为了尝鲜——鱼不算。” 

  吃了好多天鱼的奈布深以为然。 

  奈布吃了很多天的鱼,也习惯了粉色被子——有火焰宝石他其实不怎么怕冷,用被子是为了有睡眠的仪式感。这些天他思索着人类的感情问题,可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但为了表示自己有好好想过,他跟杰克讲了很多人类间颇负盛名的故事,虽然并没有什么成效。 

  具体表现为奈布声情并茂地缓缓说出“最后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时,杰克会嗤笑一声,不留情面地评价:“这个故事只有最后三分钟讲到了这个王子,论戏份我还以为公主的恶毒继母是男主角。” 

  当奈布说“兔子遇见了她一见钟情的狼”时,杰克又会打断他:“别讲食草动物,而且不要老以兔子为主角说爱情故事,你知道兔子一年四季无时无刻不在发情滥交吗?”

  奈布瞪着他:“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杰克挥挥绕在身前的尾巴,像是在赶令人厌烦的苍蝇,“下一个。” 

  于是奈布恶趣味地开始讲传统的勇者打败恶龙救出公主的故事,一边说一边观察杰克神色,但杰克只是目不转睛地听着,作出了沉思状,在奈布讲得口干舌燥,终于说出那句“公主和勇者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共同治理着这个国家”后,很认真地说:“这才像话。” 

  “你不生气?”奈布不信杰克听不出来反讽。 

  “难道勇者要和龙在一起我才满意么?故事只是故事啊。”杰克低笑,“说起来,那个公主又图勇者什么?”

  “不能说图谋,这是爱。她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所有人都爱她,可当她陷入危难,”奈布搜肠刮肚地想着,然后看着杰克的眼睛,“不远万里来找她的只有这个人。” 

  杰克点点头:“不明白。”

  “……”淦。

  除了讲漏洞百出的故事,奈布每天仍然跑108圈,练习着基础的挥刀和复杂的招式,为未来在龙巢战斗做准备,偶尔杰克会口头与他切磋几招,围绕“这么短的刀你跳起来都打不到我”为主题展开论述。 

  奈布说你懂狗腿刀的正确用法吗?扔出去,啪——你的脑袋掉了。 

  杰克作恍然大悟状:“你是射手。”

  奈布觉得这语气有点熟悉,村口破锣嗓的大妈们哄小孩也是这种语气,背过身去选择不说话。 

  这条龙脾气很好,比很多人类还好说话,但今天杰克一反常态没有继续哄他,只是用脑袋轻柔地蹭了蹭他的后背:“我要离开一阵子,再见?” 

  后背触感冰凉光滑,奈布未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时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他回头,空无一物。

  空间魔法。

  海面和林间回荡着悠长的风,不同以往,蕴含的气息令人不安,大自然最不会说谎。

  他的故事攒了一箩筐,武器也磨得锃亮。由于和脏话海鸥骂得有来有回,获得了海鸥们的尊敬,它们七嘴八舌地汇报杰克平时做什么,无非是睡觉啦,飞啦,游泳啦,出去打架再回来啊。

  “龙与龙之间有专门的魔力沟通频道,他肯定是听到了什么跑去搅浑水了,他妈的,一天到晚不知道打个什么名堂,真是操了,老子翅膀都痒了。嗳,闲着也是闲着,勇者,我们来打架吧。”

  脏话海鸥的提议奈布自然是欣然接受。他能猜到这些海鸥很强,会说话的除了人类没有等闲之辈,何况活了千年。

  交手后,奈布只能感慨,幸亏这些毁天灭地的海鸥只在这片龙坐镇的海域生活,人类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否则怕是两边都不好过,按人类谨小慎微的性格势必要高价招募讨伐队死磕到底。

  日子一天天过去,对龙来只是眨眼的短暂时光,几周、几个月或是几年都一样。杰克还记着鱼已经吃腻了,顺路抓了一头壮硕的鹿当做礼物,而后降落在自己的海岛上,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个人类。

  奈布正在山石上磨刀,抬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继续磨,没有好久不见也没有欢迎回家,中间分隔的时光好似被无形的手抹去。杰克蹲在旁边看着他,过了好半天,他说:“你瘦了。”也不只是瘦了。

  “是啊,刀也钝了。”奈布把已经长到肩膀的头发撩至脑后,把刀刃对着阳光欣赏它反射出来的十字虹彩,然后随意比划了一下,继而转头看向一旁的巨大生物,笑道:“过两招?” 

  和过去如出一辙的笑,但又有什么不一样。

  杰克忽然想起来了久远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她用进食的银叉梳着自己的卷发,背对着他分享着养宠经验,她说哪怕将仓鼠喂得饱饱的,给它住最好的窝,仓鼠也会因不开心日渐消瘦,然后死掉。

  能移山填海的龙不会不开心,脆弱幼小的仓鼠居然会,真是奇怪的说法。 

  “后来我发现,仓鼠需要的是陪伴,同类比异族更能理解它们。只要养两只以上的仓鼠,提供很多玩具,它们就不会想着去死。”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那笑和眼前奈布的脸逐渐重合,随后她叹气,把自己摔进柔软的粉色大床中,“说到底我们都很孤独啊。”

  她口里说着我们,却长久凝望着杰克。奈布明明说的是刀钝了,杰克却觉得他在说自己。

  他是勇者,屠尽魔王与恶龙的勇者,人类的英雄,他理应行走于世间,诸多噩梦伏诛于他的剑下。人们用鲜花为他铺路,千家万户撒给他掌声和欢呼,他命中注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美酒佳肴,风与赞美诗将他的故事传遍大地,诗篇的尾段是他与爱人相伴终老,而不是终其一生被囚在孤岛,籍籍无名。

  “为了让你放下与我战斗的负担,我将告诉你龙族的秘密。”杰克语气稀松平常,若是人形此刻脸上应挂着讥诮却冰冷的笑容,“勇者能打败巨龙,但只有龙才能杀死龙。这是龙族以自由和土地为代价交换得来的权利。所以,尽你所能。” 

  “明白。”奈布神情严肃。

  勇者的魔力浩瀚磅礴,如辽阔深邃的大海,静时潋滟温柔包容万物,动时狂风巨浪撼天震地。魔力在全身流淌,汇聚在刀尖,生涩的技巧在一招一式中逐渐圆融。他的弹跳力同样惊人,风的加护使他像飒沓的雪花,轻盈而灵活。刀光剑影中出现鳞片与断甲,血痕与碎发。 

  杰克控制了魔法和龙息的力度,但龙毕竟是龙,坚硬身躯和巨大翅膀的优势逐渐体现,防御和敏捷皆有之,杰克最终占了上风。出乎他预料的是奈布最后居然找准时机将刀掷出,尽管刀在接触他爪子鳞片时的那一刻发出金属相撞声折断在地,他的爪子依然麻了一会儿。 

  奈布衣服破得不成样子,他走近了将刀捡起,刀刃已经废了,布满细碎锯齿和缺口,他扭头看向面前端坐着的黑龙:“挺意外的。”

  “嗯?” 

  “我听说龙是好战的生物,可你不是那样。”

  这是在说他放水?

  “或许原来的我符合你的听闻,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杰克用尾巴指向刚才的战场,“你可以拿我断掉的指甲和鳞片去做一把新的刀,祖先留下的遗物要好好珍藏不是么?” 

  “它首先是武器,然后才是我祖先的遗物。”奈布把断刀套上刀鞘,别在腰间,“林间的叶子开始泛黄了,秋天才刚来,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看似在回答,其实回避了他“你前些天出去干什么了”的问题。奈布叹了口气,他能感受到杰克身上没有散去的陌生魔力,和杰克的感觉类似,同根同源,毫无疑问也是龙。

  奈布收起了好奇心:“我想了想,要明白感情的意义,你先得知道它是什么。多做做自己快乐的事情,我看你照顾我挺顺手的,不如试试与更多的生物相处?感情是在交往中产生的,让这座岛热闹起来,哪怕之后我不在了你也会不那么孤独。”

  杰克扫了他一眼。孤独,又是孤独,比谢谢你还该死。

  奈布自顾自地说:“花精灵王是个不错的选择,有一只你就能拥有漫山遍野的花,她们还会吸引鸟兽虫蛾。你说你喜欢红色,玫瑰花精灵王就挺不错。”

  “好啊。”他听见自己说。

  05.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寻找玫瑰花精灵王的道路,带着财宝穿过海域周围浓稠的黑雾,飞向南部鲜花与歌声环绕的美丽富饶的大陆。 

  欧利蒂斯的南部也有”奇迹之南”的别称,富足到廉价的阳光与充盈的魔力让这里的生命生生不息,肥沃厚积的黑土也总能培育出新奇物种,而深林里脾气古怪的巫女和树梢上眺望着空中精灵岛的精灵们自在和谐地相处,共饮一处甘泉,共赏一轮皎月。

  奈布的待遇有了很大提升,他被允许坐在龙的脖子与背相交处,不过他还是别扭地保持住了一丝勇者和成年人的尊严没有抱住杰克,仅仅依靠压低身体的重心保持平衡。这份别扭一直到穿过一条漂亮虹彩,杰克说“你夹这么紧不累么”时结束。 

  奈布趴在杰克身上安稳着陆,时隔几天脚踩松软泥土,身体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杰克用尾巴虚扶了他一把,然后抖了抖翅膀慢悠悠踱向林子深处。 

  对于杰克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以龙形招摇过市,奈布很是纳罕:“你们不能像兽族那样变化成人吗?”

  “变成别的模样就要抛弃一些原本拥有的东西,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杰克拖着奇异的咏叹调,“但龙族自私虚伪,贪婪成性,已经拥有的就不会再放手,放手了的那都是不重要的。” 

  奈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一点他很清楚,杰克是真的喜欢对自己的种族阴阳怪气。 

  好在女巫和精灵都是些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龙消失的漫长时间于他们而言不过一瞬,南部的生灵对于杰克这条黑龙的出现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反而是对奈布这个人类很稀奇。 

  “哦~火焰宝石,怪不得脆弱人类不受毒素和澎湃魔力影响。”被奈布问路的尖耳朵女巫看向他身后的黑龙,阴阳怪气地用通用语这么说道,在杰克有什么动作前,她又换上一副明媚灿烂的笑容,亲切地对奈布说:“红色的花精灵王已经很少啦,你可以试试去西边找卡尔——一只无色精灵,全名伊索·卡尔,他可以让一切染上颜色。不过他孤僻得很,执着于与亡灵打交道,充满生机的你不一定能获得他的青睐。”

  “谢谢您,但是花精灵王哪里有呢?” 

  “好说。”她伸出三根修长手指,紫色指甲像饱满的水晶葡萄,勾唇一笑,“龙鳞,这个数,加五滴人类的心头血。马上我的花园为你敞开,姑娘们任你采撷。” 

  奈布身后一直沉默着的杰克突然开口了,发音古奥玄妙,女巫的笑容随着他的话僵在脸上。 

  “嗳呀呀,竟然是……恕我眼拙,是我冒犯了,我的小姑娘们可配不上您这般的人物。您去荒原看看吧。”女巫双臂环抱,“第六纪元精灵、巨人和天使最终的战场,王们都死在那儿了,说不定能见到卡尔。”

  荒原这个名字名副其实,大地干涸开裂,碎石千奇百怪,被王血浇灌的泥土至今仍泛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没有生命肯驻足,只有第六纪元残留下的风化剥蚀的武器矗立在风中。 

  这里的天似乎永不会放晴。 

  仅有巴掌长的枯瘦植株矗立在荒原之上,干枯的最后一片叶子上坐着虚幻的女孩身影,她歪头看向蹲下来打量着她的奈布,带有雀斑的小脸上挤出一丝可怜兮兮的笑容:“带我走吧,这是我的最后一年了,冬天来了我会冻死的。” 

  奈布轻声说:“我要找红色的花,玫瑰花。”

  “这样啊——”她叹了口气,“我是白色,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我曾经被一个巨人照料,我喊他父亲,但他很多年前倒在了这儿,成了山。”

  奈布看向杰克,黑龙冲他眨了眨眼,于是他转过头来学着海鸥的语气,对女孩说:“白色也好。”

  女孩破涕为笑,余光瞥见勇者身后的黑龙,龙面部覆盖了坚硬的鳞片,本应做不出什么表情,但这条龙似是连黑色鳞甲都软化了。他眼里的光芒像她记忆中那位天使周身的辉晕,朦胧而柔软。 

  但这表情只持续了一瞬,让她怀疑它是否存在过。 

  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06.

  将花精灵王的种子包好放在怀中,他们继续前行,不知几个星转日后在黑色荒原上找到了蒙面精灵,天空赤红,他的头发呈现诡异的灰白,不为环境所沾染的无色。 

  他正在为一个面容枯槁的精灵入殓,面色沉静,一般来说精灵不会苍老,死后也会回归自然。但他身后的土地上有着许多形貌惨烈的精灵尸体,他们的尸身宛如被油锅烹炸般扭曲得凄惨,成为拧结在一起的灰黑肉土。而卡尔在把泥土从肉山中分离出来,砌成安详的雕塑。

  杰克俯下身,贴在奈布耳边轻声解释:“堕落了的精灵不会被自然接纳,很难腐朽——荒原上有很多这种被流放的精灵。”

  奈布静静地看着无色精灵还原这些尸体生前的面貌,心有所感:“我觉得这是精灵的悲伤。神赐予了所有物种感情,不止是人类。” 

  卡尔的动作随着这句话一滞,但他什么也没说,直到把一个完完整整的苍老精灵复原出来,这才抬眸看着与他保持距离等候着他的奈布,语气寡淡,声音里透着股长久没说话的生涩的哑:“人类,离开。” 

  “您也一样,”他的目光转向奈布身后的龙,一字一顿,“哪怕是您。” 

  “哦?你知道我?”杰克饶有兴味地笑了,但卡尔不再理会他,低头继续为尸体化妆,可笔在皮肤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奈布看不出落笔前后的区别。 

  杰克往前迈上一步,魔力传音:“无色精灵不擅长战斗。”他们俩可以光明正大耍流氓。

  奈布心下了然,凑近了围观。 

  卡尔再度抬起头来时看见的就是离得极近的人和龙,如出一辙的死皮赖脸,不禁皱眉:“为何不走。” 

  奈布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我们看完你在做什么就走。”

  “……保持安静。”这就是允许了,卡尔顿了顿,“你看得懂么?” 

  “看不懂。”奈布老老实实回答,“你什么都没有画。”

  “我画在了骨头上。”无色精灵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尸体,用笔仔细描摹他的面庞,“皮会糜烂,肉会腐朽,万物会老去、死去,只有骨头会留存很久。所以我把他们不能忘却的都画在了上面。”

  “我知道你们想要我画画,我可以把这支笔送给你们。”卡尔抬头看着黑龙,目光深沉,“但您得付出等量的东西交换。”

  杰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似乎知道不少。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你是传说中与死亡天使战斗过的龙,对么?”

  “对。”杰克四爪着地,围着卡尔慢条斯理踱步,步伐优雅地像只猫科动物。 

  “我要那次战斗的战利品——他的兽角。”

  “你拿了又有什么用呢?那个天使和死亡如影随形,你想拿他身体的一部分作为钥匙打开通往黄泉的路?然后埋葬这些已不算同伴的同伴?”黑龙站定咧嘴,露出森然白牙,“拿了他的兽角不代表你是他,你不叫亚兹拉尔。” 

  奈布听这熟悉的嘲讽语气听的直皱眉,轻咳两声。 

  杰克回到他身边,正襟危坐,压低声音用吟诗般的语调说:“祝你好运。”

  奈布剜了杰克一眼,接过话头:“我们拿走它后你怎么办?”

  “重要的不是法器,而是使用者。对我来说,它和便利店的笔没有区别。”卡尔语气寡淡,“别担心,这支笔剩下的魔力能抄一整部创世纪和之后的二三四五六纪,还能画一幅千年不朽的勇者大战恶龙图。” 

——————tbc——————

*吃的火龙果,编不出其他名字就写大家都不认识这玩意就完了
 *喊卡尔不喊伊索的原因是大家只是快乐邻居不怎么熟,女巫顶多知道一个姓氏
 *下章指路→【不典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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